半扎啤

*C3 无糖咸柠七

*校园背景

*题文暂时无关






尤长靖揣着陈立农给他的面包，在自己班门口与他分别，四下看了无人经过，才甩甩伞挂到窗下的伞架上，地上几串愈渐稀疏的圆形水迹。

他几乎是踩着铃进班，坐在讲台上的班主任有些不悦地看了他一眼，但想到他之前的成绩和表现，也不好说什么。倒是教室后排有两道目光毫不遮掩，跨越大半个班级直直地向他投射来，尤长靖低头避开与林彦俊对视，走到自己的座位上坐下，拔下笔盖开始做桌面上那张数学选填训练。

往先他的正确率都很高，但是今天却因为身后那仿佛黏在他身上的灼热视线，他始终无法专心。他卡在第一道填空将近十分钟之后，扫视一遍前面连着跳过三道的选择，突然把它往演算纸里一夹，摊开下午未完成的化学练习册。

他投入进升失氧还同分异构里，逐渐忘记了如芒在背的不适感，但是鞋袜被雨水溅湿透了，像有小虫在蠕蠕地爬。尤长靖烦躁得厉害，本想把腿往前伸长舒展一下，湿滑鞋底却与地面摩擦出很刺耳的锐响，整个班里的同学不约而同地嘶了一声，纷纷转头向他看过来。

尤长靖颇有些尴尬，双手合十前后左右地低声道歉，却独独略过林彦俊那个方向。林彦俊隔着老远看得一清二楚，等他反应过来时右手指骨关节已经被他自己捏了个遍，拳头攥得手心几个指甲印久久不退。

班主任显然注意到制造噪音的罪魁祸首，轻巧地起身在教室里踱了一圈，最后在尤长靖旁边站定。尤长靖看到投在自己眼前纸页上的阴影，抬起头，班主任正在盯着他桌上的练习册看。

“尤长靖，现在是选填训练的时间，你怎么在写其他作业？”

“老师，选填我明天数学课讲解之前会做完的。”

班主任像是就等着他这句话，变脸速度超越光速冲出宇宙：“这么说你是不打算交了吗？不知道限时训练才能出效果吗？你……”他突然意识到自己音量实在太大，周围的人都在朝这边看，就压低声音，让尤长靖下课去他办公室一趟。

尤长靖面不改色地应下，便低头整理了一下自己被打断的思路，重新解起那道实验原理大题，自动忽略掉班主任憋着火的长长闭气。

当下离第一节晚自习下课其实也并没有多久了。下课铃响时，班主任收拾好电脑端在手上，临出教室门前转过头恶狠狠地瞪了尤长靖一眼。

尤长靖深知自己躲不掉，也并没有想要去躲的念头，扣上笔盖站起身。校服外套的口袋突然往下一坠，他才想起来陈立农给他的那个面包，刚刚在昏暗的楼道里也没有看清是什么，只是黑黢黢的一块。他把面包从口袋里掏出来，很有质感的乳白色半透明包装袋，他看不清里面装的是什么，又翻过来，上面贴着“芝士布雷结”，沿着轮廓一点一点捏过去，好像一个心形。

凭他把学校小卖部当做第二个家的进出频次与熟知程度，他敢笃定这个面包绝对不是在小卖部买得到的。

陈立农是从哪里搞来的？刚刚那么短的时间之内？

尤长靖背对林彦俊，另一只手摸着后颈，把面包放在练习册上，想了想又在上面压了一本演算纸盖住。

林彦俊暗中观察许久，突然想到什么似的打开书包翻找一番，待尤长靖已离开视线范围，把课桌往前推开站起来，单手撑着桌角跳跃翻过自己四周整整围了一圈的书箱，长腿跨了几列桌椅来到他的座位旁。一连几个大动作让他呼吸略显急促，心跳的细微加快却不可完全归咎于此。他屏着一口气，掀开那一沓演算纸，果然。



班主任的气仍然没消，语气不太和善，尤长靖为了让他的说教及早结束，表面真挚实则敷衍地应着，心神早不在焉。

“晚自习这前面四十分钟就是给你拿来做选填的，如果你用其他时间做就没办法限时，达不到目的。”

“我以后会注意的。”

“其他作业任何时候都可以写，只有这个不行。这是年级里统一规定的时段，必须按照要求。”

“嗯，对。”

“……你有没有在听啊？就这么个态度？”

尤长靖心下一惊，原以为自己掩饰得足够好。

“难怪最近你成绩也下降了，你知不知道上次月考你的英语退得很厉害？你不是想分进5班吗，现在你这样我看着够呛。我原本觉得你跟某些不思进取的同学不一……”

他还没来得及辩驳，身后一个声音由远及近：“老师，我补完作文了。”

尤长靖一愣，转过身，果然是林彦俊，手里拿着一个32开的四线本。

班主任心烦自己被人打断，看到林彦俊和他的英语本之后更加恼火：“我不是说过要用大作文本吗？你这都第几次了？”

林彦俊：“不好意思啊，老师，我不思进取嘛。”

班主任一口气哽在喉头，末了摆摆手让他们回去上自习。林彦俊搭上尤长靖的肩膀，半推着他令他转身：“走吧，尤同学，我还有个问题想请教你一下。”

他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来，朝班主任说：“不过老师，只看一次考试的单科成绩来评价一个学生，恐怕有些欠妥吧？”他不等班主任回答，也不顾尤长靖翻到天上的白眼，勾着他的脖子向办公室外走。

尤长靖一出办公室门就拍了两下压在肩膀上的那只胳膊，示意林彦俊拿开。林彦俊也不恼，笑了一声，松开他。

“你来干嘛？”

“刚刚不是说了吗，我交作文啊。”

尤长靖移开目光，去看走廊外的夜空中被枝桠割裂的月亮，轻描淡写地：“你下课有这个空闲，不如多做几道题。”

“……哟，你这是在关心我吗？”

尤长靖绷着嘴角与他对视片刻，无言地转身往课室走。林彦俊笑着地跟在后面。

上课铃才刚刚打响，班里面仍然闹哄哄的。一个男生眼神诡异地盯着尤长靖经过之后，站起来一把揽上林彦俊的肩膀，用不小的音量说，早看你小子抄英语范文反常，敢情是英雄救唔唔唔唔。

话没说完就被林彦俊捂住嘴，摁回了座位。

第二段晚修才过了二十分钟，尤长靖突然觉得胃里气流滚动。他怔了一下神，咽了一口唾沫，慢慢地抬手移开演算本，把那个布雷结拿过来。塑料包装袋窸窸窣窣，他小心翼翼地撕开，咬了一小口，咀嚼几下，眼睛一亮。

林彦俊偷瞄那个趴在桌子上，左手手腕勾起拿着面包，右手握笔杆还在不停写字的背影，从斜后方看着尤长靖活动幅度微小的腮颊，心中丝丝雀跃。

他好不容易从尤长靖身上拔回目光，就注意到坐在另一侧的寸头在盯着自己，一副兄弟我都懂的神情，嘴角的笑容意味深长。林彦俊佯怒，挑起眉举起拳头挥了一下，打唇语：“看什么啊看。”

临近下课时已经很有些嘈杂了，尤长靖仍是老僧入定地做着一篇七选五，忽然瞥见窗口探进一个头。

余苓在靠窗的人中看了一圈，只见到尤长靖一个熟面孔。她叫了一声他的名字。尤长靖循声望过去，笑着打招呼。

“能不能帮忙叫一下林彦俊？”

尤长靖顿了顿，却没有理由拒绝，只是回头喊“林彦俊有人找”的时候脸都没完全向林彦俊侧过去。林彦俊觉得他对自己的态度实在太过随意，很不ok，脸上也迅速染上了几团黑气，站起来把收拾了一半的书包甩在椅背上，双手插着兜走出去，生胶大底被他踢得震天响。

余苓找自己无非是篮球社的事情，她是拉拉队骨干，为人洒脱大方却也懂得分寸，跟男生说话时的距离拉得很开。林彦俊心神不定地回应她，余光突然注意到，窗内的尤长靖不知何时仰起了脸，看向这边。

他估计了一下这个角度，倏然起了坏心，一边稍弯下腰凑近余苓，一边低声说了一句“别动”。林彦俊看到尤长靖唰地低下头，嘴角酒窝出现，恶作剧得逞般地坏笑。

余苓满脸黑人问号，觉得他笑得没头没脑，帅脸上透着几丝中二的傻气，正想问他干嘛，他就已经退开了。

林彦俊笑容完全收不住，满面春风地让余苓接着说，却瞄到尤长靖单肩背着包从教室后门出来，低头走向另一侧的楼梯口。他心说不好，一下玩脱了，立马跟女生说：“我突然想起来我还有事，先走了，其他事以后再说吧。”

他冲进班里收拾书包，急得手指尖被拉链卡了两三次。料定尤长靖不敢在晚上穿过宿舍不远处的小池塘，他跑步抄着近路，终于在宿舍大门口抓住那人的手臂，弯腰扶着膝盖气喘吁吁。

尤长靖惊诧了一瞬，又恢复原状，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。

林彦俊也是一时冲动，看到尤长靖那个被他想象得很凄惨的茕茕背影，觉得自己要解释点什么，但是现在真正面对着他，却一个字也难说出口。

尤长靖略低下头看他：“怎么了？”

林彦俊清清嗓子：“我没有跟余苓在一起……”

“跟我有什么关系。”尤长靖的声音从没有这么冷淡过。

林彦俊一时没反应过来，缓缓直起身，呼吸也逐渐平复：“你说什么？”

尤长靖微偏开头躲避着这个对视：“你跟谁在一起……跟我有什么关系？”

他原本对待林彦俊时的随和与偶尔的不耐，这些带有温度的情感统统消失殆尽。此时此刻尤长靖脸上只剩下淡漠与疲惫。

林彦俊抓着他手腕的五指松开了。







*未完